习惯
（真实故事改编）
“比你爱的人不爱你更痛苦的是什么？”
这个帖子下面有三万多评论，他点开又关掉，看着置顶加特关、但除了刚加上时系统自带的打招呼之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对话框，心道，是这个人。
他与她青梅竹马，从幼儿园开始就认识了，两家交好算下来能有二十来年，父母没空来接他放学，他就跟着她回家，两个孩子挤在一张小方桌上打闹说笑，写作业吃晚饭，天天如此，一晃几年。
他早熟，小学就觉察到了自己对她的心思，班上同学都知道他喜欢她，或许只有她自己不知道，或许知道，但从未给予回应。
到了初中，他与她不在一个班，他第一次谈了恋爱，交了女朋友，女朋友是个很可爱的姑娘，比他低一届，漂亮，聪明，会画画，他们就是在画室认识的，他确定自己很喜欢女朋友，交往期间也从未有过不忠。
只是当女朋友在她教室窗下第一次含羞带怯地亲吻他的脸颊，他的第一反应却是看向教室里面，心跳声似擂鼓，咚咚，咚咚，砸得他胸口一疼，头晕目眩，眼前像绽开了一瞬的烟花，做贼似的怕她见到。
又或许是期望她见到。
那紧张又仓促的一瞥，实际上并没有看到人，她们班在操场上体育课。
由于心思都在早恋上，他的成绩一落千丈，只上了一个一般的高中，女朋友比他更不如，甚至没考上职中，只得再读一年初三，二人自然而然分了手，而她却进了本地的重点高中，听说还进了重点班。
两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他食如嚼蜡，一直在偷看她，她变得内敛寡言，席上鲜少开口，也鲜少看他。
回家后，母亲点着他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怎么不能和她学学，他揉着额角，觉得就这样吧，他和她的距离或许注定越走越远。
高二，他结识了一个与他兴趣爱好性格观点都相符的女孩，女孩唱歌好听，性格爽朗，他觉得女孩很可爱，自己是喜欢她的。
亲嘛，女孩踮起脚尖，撒娇道，就一下。
他捧着女孩的脸吻上去，脑子里却出现了她的面容。
随便找了个理由，他像个逃兵一样落荒离开了女孩，任由她哭得一塌糊涂。
对不起，他说。
似乎是从结束第一段幼稚的恋爱开始，他就没再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什么人了，所有的喜欢和恋爱都囿于表层，浅尝辄止，他也没有在别人身上体会到那种纯粹的心动。
反而是她，明明应该已经不喜欢了，明明已经好些年没见了，偶尔还是会出现在他梦中，梦醒时分回想起那缥缈的颦笑，心脏依旧会习惯性猛得一暖，跳得炽烈而敦实。
有时她是小时候水灵的样子，二人嬉闹玩笑，有时就是些光怪陆离的片段，他追着她的背影从楼顶坠落，跌入散发着青草香气的太空舱。
但不论是什么场景，她都从未与他在一起过。
咚咚，咚咚。
大学里，他遇上了一个女孩，女孩贴心温和，将自己全部的喜欢和真心都捧给了他，甚至承诺以后会去往他的城市，他觉得女孩很好，或许是共度余生的好人选，或许他喜欢女孩。
他从未搞清楚过自己的感情，这喜欢是喜欢吗，有多喜欢，能坚持多久，会发展成爱吗。
那对于她呢。
这绵延十余年的心动，还是喜欢吗？
大三放假回家，他借着爸妈与朋友们聚餐的光，东一顿西一顿地蹭各大饭店的晚饭，她或许被家里勒令要多出来走走，也来参加饭局，他与她见得就多了。
她变了不少，更成熟，更寡言。
女孩给他发消息，宝贝我到家啦，他回，我这还没结束，亲亲宝贝，女孩说亲亲。
他满心柔软地关上手机屏幕，抬头，视线却习惯性地飘向她。
毕竟这么看了十几年。
期待了很久的电影上映，前一晚他买好票，反复检查后安心入睡。
他没什么朋友，早习惯了一个人看电影。
梦中，她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他愉悦地笑，说这么多年了，你第一次答应和我在一起，梦中她也笑，给他买了一块小蛋糕。
电影果然不负他这么久的等待，满足的情绪还没酝酿好，父母打来电话说有一家很好吃的店，已经在店里了，让他看完过去，他说好，父母接着说，她家也一起吃，你快些。
取下眼镜的3D电影都没那一瞬间心动带来的晕眩感强，他奔出电影院，几乎是抖着手戳进的电瓶车钥匙。
一路上惊喜的雀跃心情万分熟悉，就像一套已经走过了千万遍的流程，在得知即将会见到她的第一秒就随着本能撞进了他的脑海。
简直像是……
习惯。
由于电影散场晚，他进饭店包厢的时候人已经到齐了，只剩最后一个位置，就在她身边。
他十分庆幸自己出门的时候为了看电影的仪式感刻意打扮过一番。
并不是为了吸引她，而是想要在她面前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席间与她聊得很愉快，愉快到他甚至产生了罪恶感，罪恶到，他当晚迷茫得无法入睡。
如果他喜欢她，那他怎么还会和别人恋爱？如果他不喜欢她，为什么还梦见和她在一起，为什么还会有不似作伪的心动？
对她的喜欢早已刻进骨血，以至于心脏都会习惯性为她跳动。
只是习惯终究只是习惯，她也终究只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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